全球化浪潮下的东西审美,可否走向“美美与共”?

北欧绿色邮报网据中国侨网报道 何为美学?这是从中国春秋战国、西方古希腊时代开始,中外钻研了数千年的“美丽学科”。美学何谓?美学何为?中新社“东西问”专栏近日约访美学家、南京大学美学与文化传播研究中心主任潘知常教授,探讨中西美学差异,及东西方之美能否弥合差异、“美美与共”。

现将访谈实录摘要如下:

中新社记者:美学是哲学的一个重要分支,在您看来,东西方美学研究有何不同?


潘知常:对于美的探索,是全世界共同的追求。在西方,古希腊时柏拉图就说过:“自从爱神降生了,人们就有了美的爱好,从美的爱好诞生了人神所享受的一切幸福。”在中国,更是很早就有“爱美之心,人皆有之”的说法。 东西方对美学的定位又有不同。在西方,美学一直是辅助性学科,从宗教时代到科学时代,都只是宗教与科学的附属品,且主要着眼于文学艺术的阐释,所以又被称为“艺术哲学”。 在中国却不同,它始终是作为一门独立学科而存在。蔡元培先生发现:在中国是“以美育代宗教”。其实,在中国也“以美育代科学”。因此,在中国,美学始终都不是西方那类以关心文学艺术为主的“小美学”,而是以关心“天地大美”、人生之美为主的“大美学”。 中国近百年来数次出现“美学热”。从王国维、宗白华、方东美、朱光潜到当代的生命美学,始终孜孜以求于“美学与人的解放”这一美学的根本目标。因此,也就与西方美学近一二百年的取向殊途同归,并且意外地在“生命美学”这一世纪焦点上出现了彼此可以对话、共商的美学空间。 因此,生命美学当然可以也理应成为东西美学交流的一扇窗。一个以美学价值作为主导价值、引导价值的“美学时代”正在到来。 当代,中西方的生命美学已超越了对文学艺术的关注,目光都集中在“美学与人的解放”这一根本问题。显然,这是东西方之间可以“求同存异”、寻求“美美与共”的一个令人欣慰的理论前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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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国美术家协会藏品《东—西》。中新社发 九州 摄


中新社记者:东西方公众怎样弥合差异,实现相互理解与包容?

潘知常:对于公众,我们可以从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说起,这就是审美现象。 首先是对于审美现象的热切关注。审美现象在过去的相当长时间内,其实不是东西方共同关注的焦点。但随着西方从宗教时代到科学时代再到美学时代,也随着中国从“站起来”到“富起来”到“强起来”再到“美起来”,“扫盲”就成为东西方共同关注的热点。 当然,过去是扫“文盲”,因为“知识就是力量”,这是科学时代的使命。当今是扫“美盲”。因为“审美是生命的竞争力”“美感是生命的创造力”“审美力是生命的软实力”。 “全世界的爱美者联合起来”也许就成为东西方弥合差异,实现互相理解与包容的关键。东西方的公众如何把握“美美与共”与“各美其美”,都应在此基础上得到回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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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9年4月,“瑰丽·犹在境”沉浸式数字意境展在南京开展。中新社记者 泱波 摄


中新社记者:如何看待东西方审美的“和而不同”?

潘知常:东西方审美由于历史文化的巨大差异,自然有“和而不同”的成分。因此,在全球化浪潮下,也就必须正视二者间既趋同又存异。 例如,中国文学作品女主角以少女居多,就是常说的“年方二八”。但在西方文学中,美丽的少妇却往往也会成为引人注目的主角,比如《安娜·卡列尼娜》的主角安娜。 从现实生活看,东西方审美也有差异。比如西方审美强调侧面型的立体感,而中国审美却偏向正面型,关注“杏眼樱唇”。 改革开放以后,东西方审美开始逐渐交融。西方开始对神秘的东方产生浓厚兴趣,如武术、书法、园林。东方开始打开国门走向世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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由建筑大师贝聿铭设计的苏州博物馆。中新社发 郭志华 摄


例如,过去我们只喜欢全脚掌着地的东方民族舞,现在也开始欣赏“脚尖上的”西方芭蕾舞;过去只欣赏作为“丑石”的太湖石,现在也开始接受作为艺术珍品的大理石。这无疑反映了我们民族审美更加自信和包容。 审美从来没有固定模式。法国启蒙哲学家孟德斯鸠在《论趣味》中说过:“一个人只有一种方式是美丽的,但是她可以通过十万种方式让自己变得可爱。”审美也是如此,美丽的方式只有“一种方式”,涉及的是“选美”,其实与审美无关,“审美”关注的是可爱的“十万种方式”。 

中新社记者:您认为在东西方交流中应秉持何种态度?

潘知常:当然是对话,也只能是对话! 过去我们习惯于把东西方世界区分为对立的双方,不是为客就是为主,且误以为存在一个同心圆。因此尽管大圆里有小圆,圆中又有圆,但核心始终是一个“圆点”,所有的圆都围绕“圆点”旋转。于是,不是东风压倒西风,就是西风压倒东风。但其实东西方只有“交点”而没有“圆心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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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0年9月,“三体·时空沉浸展”在重庆举办。中新社记者 陈超 摄


 这样,东西方的对话就无法用是与非来回答,而是问中有答,答中有问,回答同时就是提问,提问同时就是回答。正如庄子所说:“果且有彼是乎哉?果且无彼是乎哉?” 何况,东方的出现并没有使西方失去意义,西方的出现也没有使东方失去意义。“唯我独尊”“谁胜谁负”甚至“你死我活”之类的想法都极其狭隘,也毫无必要。 我们需要的只是“共生”“共容”与“共存”。例如叔本华在研究生命美学时就大量借鉴了东方的佛教思想,海德格尔在著作中数次引用老子《道德经》。 显然,“各美其美”和“美美与共”根本不存在冲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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受访者简介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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潘知常,美学家、战略咨询策划专家,享受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,南京大学新闻传播学院教授、博士生导师、美学与文化传播研究中心主任。主要研究领域包括美学基本理论、中西比较文化与美学、《红楼梦》研究、战略咨询策划等。长期从事企业、地区、政府与媒介等领域策划、创意工作。

(主编陈雪霏 编辑 查正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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